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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魔法]长篇小说《埥净茶歌》连载(06)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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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21-08-27

吴小六跑到街上,坐在一块石头上生闷气。
吴小六不喜欢李旭轮跟姚珻娘在一起。姚珻娘原本就不爱搭理他吴小六,李旭轮来了就更不爱搭理他了。他很不高兴。闷闷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天他偷听到的李旭轮和朱靖塘、秦坤郧的对话,就有了一个想法,于是就起身来到耆老赵鸿垚家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于走了进去,通过下人向赵鸿垚报告说姚家大院来了四个陌生男人。
赵鸿垚看着自己的得力干将韩益康,说:“韩管家,姚家大院来了生人,前两天我也听说了,不过并没当回事儿。如今姚森伯的外甥来禀报,有点意思,有点意思。”韩益康略一思忖,趋身向前说:“耆老,见吧?”赵鸿垚一招手,下人就出去把吴小六带了进来。吴小六注意到赵家大院房屋高大,非常气派。
赵鸿垚眯着眼睛看了吴小六好一会儿才说:“哦,是小六郎啊,请坐。”一招手,下人就端上一盏茶。赵鸿垚问:“你阿舅家来了四个男人?什么男人?是亲戚吗?”吴小六说:“不,是四个陌生人,没带‘公验’。”赵鸿垚说:“呵呵,你阿舅姚森伯是里正,规矩自然是懂的,呵呵,把人送走不就行了吗?”
吴小六眼珠一转,说:“我感觉那四人大有来头,好像很富有。”“哦,是吗?”赵鸿垚盯着吴小六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走到他跟前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吴小六说:“因为……你是耆老,这事儿归你管。”赵鸿垚哈哈一笑说:“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吴小六感觉他笑得没来由,也很瘆人,他不喜欢。
赵鸿垚又一招手,一个下人递上一包茶叶,他接过来递给吴小六,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些茶叶送给你尝尝,看看我赵家的茶跟姚家的茶有什么不一样。”这让吴小六感到意外,甚至有点儿受宠若惊,就急忙拱手说:“多谢赵耆老!”接过茶叶退着出门。赵鸿垚眯着眼睛看着吴小六离开,脸上荡起复杂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姚家大院的“埥净岩”里,姚珻娘和李旭轮欣赏完了茶盘上的画,姚珻娘又让李旭轮从柜子顶部拿下来一个布包,打开后又是纸包,好几层,再打开后便散发出了浓郁的茶香。这就是“蒸青饼茶”,像靴子一样皱缩,像陶器膏面一样光滑润泽。李旭轮说:“好香,都说姚家茶好,领教了。”姚珻娘笑着说:“算你识货,这茶是上品的蜡面茶,存放十年了,平常都舍不得饮,过年时才饮的。但就是怕受潮,所以时不时得拿出来看一下。”
李旭轮闻了一下,说:“果然是好茶,极品埥净茶,也是你做的吧?”姚珻娘说:“师父教我做的。哎对了,师父当时还说了两句话,叫做‘茶中极品,解惑安民’。”李旭轮若有所思地重复道:“‘茶中极品,解惑安民’……”这时外面响起一声“阿姐”,随后姚伊娘就走了进来,看见姚珻娘和李旭轮正在说话,身体挨得比较近,她稍稍愣了一下,有点儿尴尬地笑了笑,而姚珻娘也急忙抬起头挪开身子,微微红了脸。
姚伊娘问:“看到六阿兄了吗?我……”
姚伊娘自己却也红了脸,没等阿姐回答,却又说:“我出去找。”转身就走了,来到镇街上在一个拐角处远远看见了吴小六。姚伊娘喊道:“六阿兄,六阿兄。”吴小六却冲姚伊娘摆了一下手,眼睛并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另一个地方,一个馄饨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有两个人刚吃完馄饨,起身就走。
吴小六赶紧跟上,看都不看姚伊娘一眼,气得姚伊娘撅起了嘴巴。吴小六感觉那两个人有点儿面熟,仔细一想,顿然明白原来那天下雨时在土地庙后面的竹林里见过他们,凭感觉意识到他们来者不善,于是就跟了上去。那两人或许意识到有人跟踪,于是就七弯八绕,终于摆脱了吴小六。
那两人其中一个正是“雪兰花”。他们来到一个客栈,“雪兰花”向韦团儿禀报说:“最近李旭轮他们四人一直没出门,大堂主,我们何时动手?”韦团儿说:“魏王最新指令,再等等,并且要慎之又慎,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明白吗?”“雪兰花”说:“明白。刚才有人跟踪我们。”韦团儿问:“谁?”“雪兰花”说:“那人叫吴小六,听说从草蛊婆那里学会了武功。”
韦团儿冷笑一声说:“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回头再说吴小六,他跟丢了人,有些懊恼,就怏怏地往回走,走到家门口时抬头一看却见姚伊娘堵在面前,就说:“伊娘啊,怎么是你?”姚伊娘没好气地说:“你希望是谁?”吴小六摸着后脑勺笑着说:“嘿嘿,你这是干什么呀?要吃人吗?”姚伊娘定定地看着吴小六,说:“你说呢?我还真饿了!”吴小六朝自家大门努了一下嘴,说:“饿了?去我家吧?”
姚伊娘却摇摇头,定定地看着吴小六。吴小六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就低头看地。姚伊娘忽然问:“听说那个喻荈廷(李旭轮)送给你一个黄色香囊?”吴小六点点头。姚伊娘又问:“香囊呢?让我看看。”吴小六说:“送给你阿兄了。”姚伊娘一跺脚,说:“你不喜欢,怎么不送给我?”吴小六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那天你不在呀?”
姚伊娘说:“真是个傻瓜!”这句话让吴小六摸不着头脑,但他感觉这个小表妹有些不开心,想安抚一下,就把一个纸包递给她,说:“给你。”姚伊娘问:“什么呀?”吴小六说:“一点儿茶叶。”姚伊娘问:“哪来的?”吴小六说:“赵耆老给的。”姚伊娘吃惊地说:“赵耆老给你茶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说完还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姚伊娘的动作把吴小六逗笑了,就说:“赵耆老就不能给我茶叶了?我吴小六也是个人物……”姚伊娘的眼睛里冒出欣赏的目光,伸出兰花指点了一下吴小六的额头,说:“嗯,六阿兄是个人物!未来的武状元!大将军!皇帝的侍卫领班!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伸手接过茶叶,转身就跑,跑了两步还回头举了一下茶叶,说:“茶好,我才好!”
吴小六看着姚伊娘走远,苦笑着摇了一下头。吴母在院子里看见了这一幕,轻轻叹息一声,赶紧收起了一个小罐子。而吴小六呢,却坐在自家门槛上,他很快又把心思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喻荈廷(李旭轮),对,就是那个喻荈廷(李旭轮)。想到喻荈廷(李旭轮),他心里又来了气,于是就想到了去禀报赵鸿垚的经过,心想那个“笑面妖”赵鸿垚在干什么呢?
赵鸿垚送走吴小六后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就在下午时来到姚家大院。下人通报后,姚森伯急忙迎了出来,拱手说:“哎哟,哪阵风把赵耆老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一边吩咐下人煮茶。来到“埥净堂”,宾主落座后,下人端来茶水,赵鸿垚饮了一口,砸吧一下嘴巴,说:“好茶!不愧是姚家大院!不愧是埥净茶!”
姚森伯笑着说:“赵耆老过奖了!”心里却想,你不会是专门来饮茶吧?果然,赵鸿垚放下茶盏,干笑一声说:“姚里正,家里来客都用这茶招待吧?”姚森伯不明就里,只好点头说:“对。”赵鸿垚突然话锋一转说:“最近来的几个客人,也是用这茶招待吧?”姚森伯顿然明白了,急忙端起盏饮茶,脑子里却在紧张地寻找对策。
放下茶盏,姚森伯说:“嗨,赵耆老消息就是灵通,我正要向你报告哩,最近家里是来了几个人,因为被歹徒劫了道,受了伤,我家珻娘看他们可怜,就收留下来,住几天就走,嘿嘿……”赵鸿垚笑着说:“住下有个把月了吧?我最近忙得团团转,倒是听人们议论过,不过我也没太当回事儿……”
姚森伯听出了话中之意,意思是说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但我并没在意,是想包庇你,还是懒得管,让你自己去想。姚森伯想到这里就说:“嘿嘿,我看那几个人也不像是坏人,不会带来麻烦,加上你很忙,就没有呈报……”赵鸿垚却插话道:“可规矩你是懂的。”说完就端盏饮茶,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姚森伯。
姚森伯有些琢磨不透赵鸿垚的话,或者说两人都不想点破,就玩起了文字游戏。停了一下,赵鸿垚又说:“听说那四人有些来头?”姚森伯说:“嗨,谁知道?管他来头不来头,都得过我这个‘茶头’。”说完就笑了起来。赵鸿垚也笑了一下,说:“也得过我这个‘笑面妖’。让我会会他们。”姚森伯说:“好!”
姚森伯陪着赵鸿垚走出“埥净堂”。随后,姚森伯冲着“埥净岩”喊:“珻娘,来一下。”住在“埥净舍”里面的朱靖塘和秦坤郧看见了,两人对视一眼,朱靖塘悄然抓起镰刀躲在门后,秦坤郧却迎出来说:“哎呀,是姚里正姚公啊,有事么?”姚森伯指了一下旁边的“埥净宫”。秦坤郧就大声说:“我家八郎在里面。”大约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李旭轮走出来把姚森伯和赵鸿垚迎了进去。
赵鸿垚盯着李旭轮看了好一会儿,在心里说,此人果然气度不凡,肯定大有来头!于是就开始打起小算盘。姚森伯说:“喻(李)八郎,这是本地耆老,来看望你。”赵鸿垚心想,也是个老狐狸,我明明是来清查流民,却被他说成是“看望”。不过也好,送个人情留个退路或许有用。
李旭轮就拱手说:“见过赵耆老,请坐。”赵鸿垚也拱手回礼说:“登门查访乃赵某的职责所在,打扰了!请多包涵!”姚森伯心想,回答得巧妙,既点明了要害,也留有回旋余地,果然是“笑面妖”!姚森伯搬过一张笙蹄让赵鸿垚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这时,姚珻娘走了进来,手里拎着茶罐子,对赵鸿垚弯腰施礼道:“赵公好!”赵鸿垚笑着点了一下头。姚珻娘开始给三人沏茶。当她给李旭轮沏茶的时候,眼睛看着李旭轮,手却微微地颤抖,以至于茶水都溢了出来。赵鸿垚好像注意到了姚珻娘的异常,就抬眼看过来,李旭轮立即举起手臂装作擦汗,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赵鸿垚的目光。李旭轮悄然对姚珻娘使了一个眼色,点了一下头,姚珻娘于是就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姚珻娘给三人沏上茶水,随后站在阿耶旁边。
李旭轮端盏饮茶,却用眼睛的余光扫着赵鸿垚,还不时跟外面的秦坤郧交换一下眼神。姚森伯抬头看着屋顶,像局外人似的,双手却微微颤抖。赵鸿垚饮了几口茶,开始说话:“听说喻(李)八郎进京赶考时在此地遇到了劫道的,这里山高林密,民风彪悍,有待教化,我等深感惭愧!”
因为此前听孟七娘说过赵鸿垚强占茶园的事,李旭轮对他就没有好印象,但毕竟在他的地盘上,还是低调为好,免得节外生枝,于是就放下茶盏说:“是啊,时运不济,遭此劫难!不巧家中又出现变故,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只得暂住此地,幸亏遇到姚里正姚公和姚家兄妹,他们心地善良,为我们疗伤,管我们吃住。给大家添了麻烦,也让赵耆老为难,惭愧之至!”说完站起来向赵鸿垚和姚森伯抱拳施礼。
姚珻娘听着他们说话,心想,都是人精!
赵鸿垚点了一下头说:“姚家为人厚道,在我们这里是出了名的,遇到他们算你幸运……”说着看了姚森伯一眼,姚森伯会心地一笑,却说:“惭愧!”赵鸿垚却话锋一转说:“但是,大唐有大唐的律法,那《永徽律疏》可不只是写在纸上的;朝廷也有朝廷的规矩,这个……”看了一眼李旭轮,只见他表情平静,就继续说:“我这里好说,但若上面问起来……”
姚森伯站起来拉一下女儿,两人走了出去。
李旭轮思忖一下,就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块淡绿色的玉石递给赵鸿垚,说:“一点心意,万望笑纳。”赵鸿垚接过玉石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只见玉石通体透亮,纹路紧密,质地坚硬,知道这不是一般的物品。出手如此大方,看来这个喻荈廷(李旭轮)果然大有来头。赵鸿垚想了一会儿,就解下挂在腰间的一个袋子,把玉石收归囊中。
赵鸿垚起身说:“但住无妨。告辞!”
李旭轮起身说:“恕不远送!”
姚森伯和女儿姚珻娘送赵鸿垚往大门口走。赵鸿垚一边走一边说:“哎,对了,姚里正,朝廷要扩大贡茶面积的事儿,听说胡县令来找过你?”姚森伯回答道:“是。”赵鸿垚站住说:“你是大户,又是里正,县令找你也很正常。那么,捐献茶园的事儿……有什么想法?”姚森伯沉吟一下说:“这个……还没想好……听说要征用不少茶园……”
这时孟七娘挎着篮子走了过来,一看见赵鸿垚立即脸色大变,低头走了过去。姚珻娘注意到这个细节,就指着孟七娘的背影对赵鸿垚说:“她叫孟七娘,家里的茶园被恶人强占了,听说就是打着贡茶的旗号。赵耆老,你要管一管哦?”赵鸿垚一听就沉下脸来,语气生硬地说:“告辞!”匆匆走了。
姚森伯望着赵鸿垚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对女儿说:“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看看,惹他生气了吧?”姚珻娘却说:“谁叫他仗势欺人?活该!”姚森伯说:“关你什么事儿?管得宽!”姚珻娘说:“我就看不惯!”姚森伯说:“幼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珻娘说得对!”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姚珻娘和父亲扭头一看,原来是李旭轮。他说:“耆老赵鸿垚如此胡作非为,如果大家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迟早也会像孟七娘家一样失去茶园。”姚森伯说:“可扩大贡茶面积是朝廷下旨的,我们哪敢抗拒?”李旭轮说:“朝廷也要讲道理。再说了,有些事情可能是地方官员打着朝廷的旗号谋取私利。”
姚森伯看着李旭轮,说不出话来。
姚珻娘却冲着李旭轮笑了起来。
再来看赵鸿垚,他气冲冲地回到家里,坐在笙蹄上闷闷地饮了三盏茶,几个下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赵鸿垚忽然伸手向腰间,掏出那块玉石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心中的不快慢慢消退了,脸色也由阴转晴。韩益康走过来一看,知道耆老又得了宝物,就凑近去看。赵鸿垚很高兴,就把他跟李旭轮见面的过程细说了一遍。
韩益康说:“耆老,你手上的宝物能否让我看一眼?”赵鸿垚就把玉石递给他。韩益康看了一会儿,嘴里连连称奇。把玉石还给赵鸿垚的时候,韩益康说:“恭喜耆老又得了个宝贝!嗨,当官好,当官好,酒色财气都不少!”赵鸿垚呵呵笑了起来。韩益康却又说:“耆老,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鸿垚大手一挥说:“客气什么?说!”韩益康说:“那个喻荈廷(李旭轮)来路不明,但从行为举止看恐怕不是一般人家。如今时局微妙,形势不明,并且在茶园……贡茶……的关键时候……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属下担心,万一他是上头派来微服暗访的……”
赵鸿垚一听此话就愣住了,后脊梁上还冒出了冷汗,喃喃自语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不行……这个玉石不能收。”韩益康说:“玉石恐怕是还不回去了,不如这样……”说完凑近赵鸿垚耳语几句。赵鸿垚沉吟一下,说:“嗯……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这样更好……对,就这么办!马上就十五了,要抓紧!”
十五这天晚上,月亮很圆很亮。
吃过晚饭后,朱靖塘看见一轮淡黄色的月亮升了起来,心里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就对李旭轮说:“八郎,今晚月色这么好,等会儿我们陪你赏月吧?”李旭轮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朱靖塘就解释道:“八郎好久没赏月了,也该放松一下了。”秦坤郧也不解地看着朱靖塘,心想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怎么也这样细腻了?
回到房间后,朱靖塘倒在床上仰面看屋顶,忽然又坐起来饮茶,然后又倒头看屋顶,然后又拿出镰刀比划着,还把镰刀插在腰间,样子有点儿滑稽可笑。秦坤郧就说:“朱九郎,你今天怎么了?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朱靖塘伸出手臂比划一下说:“瞧,我这身体完全恢复了,八郎和你的身体,还有孙梵天的身体,也完全恢复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秦坤郧笑了一下。
朱靖塘一眼瞥见茶房“埥净岩”里灯光还亮着,想了一下,就悄然走了过去,伸手敲了一下门。姚珻娘一看是朱靖塘,当即就愣住了,因为这个朱靖塘平常跟她基本上不打交道。姚珻娘问:“朱九郎啊,有事吗?”朱靖塘摸着后脑勺说:“姚……珻娘,这个……我家八郎说……今晚可以赏月……”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一个圆圈,想必是月亮吧。
姚珻娘和姚伊娘看着他笑了起来。朱靖塘又说:“你不知道,我家八郎在月亮下摇扇子的动作可好看了……”说完掉头就走,脚步有点儿踉跄。姚珻娘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摇了一下头。姚伊娘就说:“这个粗人也会赏月?阿姐,恐怕是那个李旭轮的意思吧?”说着就扒拉一下姚珻娘的肩膀。姚珻娘嘴上说“谁知道?别瞎说”,心里却感到很舒服。
姚伊娘跑出门外,果然看见一轮明月爬上了屋顶,心里也兴奋起来,忽然扭头走进“埥净宫”,冲着正在灯下看书的李旭轮说:“哎,里面的,我阿姐说一会儿赏月。”说完就转身走了,来到“埥净岩”笑嘻嘻地对姚珻娘说:“阿姐,我替你约他了。”姚珻娘却嗔怪地说:“谁让你多嘴了?”姚伊娘就说:“嗨,我知道你,嘴上不情愿,心里还不美死了!”姚珻娘伸手要打阿妹,姚伊娘却拔腿就跑。
姚伊娘站在槐树下看了一会儿月亮,忽然转身就出了门,一口气跑进一座院落,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门口饮茶,这个妇女正是吴小六的母亲。姚伊娘急忙上前问:“姑妈,六阿兄呢?”吴母站起来说:“是伊娘啊,你六阿兄出去了。”姚伊娘问:“那,姑妈,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吴母说:“这个……他没说。坐一下吧?饮盏茶。”姚伊娘说:“不了。”转身就跑。
姚伊娘回到家里时,前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不用猜就知道是姚珻娘、李旭轮他们,每人旁边的地上都放着一个茶盏,旁边搁着一个茶罐子。姚伊娘也不说话,拎起茶罐子就给每个人续上茶水,水漫出来了也不管不顾。姚珻娘说:“阿妹,也来赏月吧?”姚伊娘却蹬蹬蹬地跑回后院。姚珻娘跟李旭轮对视一眼,说:“瞧,谁又惹伊娘生气了?”
李旭轮就用扇子指着姚伊娘的背影说:“伊娘伊娘,慌慌张张!”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朱靖塘的目光始终都没离开扇子,此时忽然站起来说:“八郎,听说你那把扇子扇起来格外凉快,我可以试试吗?”李旭轮问:“你听谁说的?”朱靖塘摸着后脑勺说:“反正有人说……”李旭轮就笑着说:“照你这么说,我这扇子真成了宝物。”随手就把扇子递给朱靖塘。
朱靖塘接过扇子时两手都在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扇子,试着扇了一下,果然凉风习习,格外清爽。但他的目的不是这个,他忽然把扇子举在面前,假装往头上扇风,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扇面,心里说,月亮呀月亮呀,嫦娥呀嫦娥呀,赶快让奇迹出现!赶快让《埥净谣》出现!
这一刻,奇迹果然出现了。
明亮的月光照在扇面上,画在上面的那株兰花忽然随风摇动起来,空气里似乎还散发出一阵奇异的香气;兰花旁边的题款印章也跟着晃动,叮当作响。朱靖塘感觉很神奇,就痴痴地看着。然而,却再也没有其它文字出现,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结果是《埥净谣》,却并没有出现。扇面上的内容并不是他想要的。
李旭轮问:“感觉怎么样?”
朱靖塘没有听见。秦坤郧急忙跑过去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收起扇子递给李旭轮,说:“凉快,凉快,真……凉快!”秦坤郧看着朱靖塘摇了一下头。李旭轮就把扇子递给秦坤郧,说:“你也试试吧。”秦坤郧接过扇子打开,学着李旭轮的样子扇了几下,说:“果然凉快!”随后就把扇子还给李旭轮。
李旭轮接过扇子,四下里看了看,说:“孙梵天呢?莫非又在睡觉?唉,真是瞌睡大王……让他睡吧。”姚珻娘接过话头说:“贪睡是五欲之一,容易让人懈怠昏沉,不好!”秦坤郧说:“怕是被瞌睡虫上身了。”朱靖塘却说:“我看是瞌睡蛊吧?哼,还除蛊呢?”李旭轮忽然把扇子递给姚珻娘,说:“珻娘要不要试一下?”
姚珻娘就接过扇子打开扇了几下,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扇面,猛然看见上面显现出几行字:“南江多浩荡,浓雾踏波浪,云缠雨绕叠峰秀,林木苍翠漫照光。根深抱岩土,叶茂沐朝阳,早春二月披晨露,埥净山上采茶忙……”她很惊讶,揉了一下眼睛,没错,那些文字就在眼前,闪着金光,就像飘在空中一样。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文字慢慢地消失。
李旭轮问:“是不是很凉快?”
姚珻娘没听见,她的心思都在那些文字上。
李旭轮又问:“凉快吗?”
姚珻娘没有回答。
朱靖塘盯着姚珻娘,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到文字。
李旭轮伸手在姚珻娘的眼前晃了一下,姚珻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用扇子扇了几下,说:“好凉快!好凉快!好凉快!”动作有些夸张。李旭轮不解地看着她,伸出手。姚珻娘却继续说:“好凉快!好凉快!”李旭轮把手伸到姚珻娘面前,再次说:“扇子,我也试试。”姚珻娘这才把扇子还给他。
李旭轮扇了几下,看着扇面上的兰花,在月光下格外清新脱俗,忽然就想起过去的事情:他挥笔在扇面上画画,两个女子陪伴左右,一个端茶,一个倒水。他把对两个女子的爱都融入画中,还有对另一个女子的爱却是不敢说出口的。兰花是人,人是兰花。画完了,两个女子拿过扇面赞不绝口,而他慢慢地品着茶,眼角眉梢都是幸福。
可如今,国在哪里?家在哪里?人在哪里?
想到这里心情顿然沉郁起来,就站起来举头望月,吟出一首诗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姚珻娘大约被打动了,就接着吟道:“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姚珻娘静静地看着李旭轮,目光清澈,如兰似茶。
李旭轮静静地看着姚珻娘,眼角湿润了。
我认为,几千年的历史都是由男人和女人写就的,没有男女之爱就没有人类历史。但我固执地认为,皇宫中的男欢女爱过于泛滥,其根本动因却是源于荷尔蒙过剩和优先交配权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词汇,也屈从于某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并不符合当今的道德风尚。所以,我更愿意描写流落民间的皇嗣与村姑的爱情,所以我想告诉您,姚珻娘和李旭轮的爱情是真爱,不信您继续往下看。
这时,吴小六一头闯了进来,走路摇摇晃晃的,身上老远就散发出酒气,大声说:“伊娘找我?有事吗?”他仔细一看几个人都坐在那里,就说:“听阿娘说……伊娘刚才去找、找我了?”几个人大约都还沉浸在诗的意境中,没有人理会他。吴小六看见姚珻娘和李旭轮在一起,对月舒怀,挨得很近,他又不高兴了,就用不屑的语气说:“嗨,什么花、花呀月、月呀,文绉绉的,能当饭吃?”
吴小六迈步向前,行走不稳,一脚踢倒了朱靖塘旁边的茶盏,“哐啷”一声,茶水泼了一地。朱靖塘想说话却被秦坤郧拉了一下胳膊,于是就把话咽了回去。吴小六却说:“什么玩、玩意儿,敢挡老、老子的道?”一脚将茶盏踢起,不偏不倚刚好砸到李旭轮的身上,李旭轮“哎哟”一声,说:“谁?干什么呀?”言语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吴小六的存在。
吴小六更加恼火了,就说:“不就是、是个茶盏么?大惊小怪,像个娘、娘们儿!”这话分明带有挑衅的意味,朱靖塘坐不住了,就“腾”地站起来指着吴小六说:“不得无礼!”吴小六刚好有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就用语言回击道:“老子就无、无礼了,怎么的?”姚珻娘大喊一声:“六阿兄,你干什么?”吴小六却像没听见似的,走到朱靖塘跟前,挥拳就打。
朱靖塘闪身躲过,吴小六挥拳又打,朱靖塘伸出左手挡住他的拳头,伸出右手一扒拉,吴小六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秦坤郧赶紧过来拉起吴小六,对朱靖塘说:“你快进屋去。”朱靖塘就走开了。姚珻娘和李旭轮也走过来,姚珻娘说:“又饮得醉醺醺的!”可能酒劲全上来了,吴小六说话含含混混的,就说:“你、你、你……老子……”
正在“埥净斋”里看书的姚森伯一声叹息。
姚伊娘听见了声音,也奔过来,拉住吴小六的胳膊说:“六阿兄,怎么又饮多了?难怪赏月时找不到你。”赶紧端来一个茶盏,将茶水灌进他的嘴里。李旭轮对秦坤郧说:“秦四郎,麻烦你把他送回去。”秦坤郧就架起吴小六的一只胳膊,扶着他往前走。姚伊娘急忙跟了上去。这时,孙梵天却冒了出来,冷不丁地说:“我也去。”来到吴家,进门时孙梵天嗅了一下鼻子,用脚在门坎上踢一下,竟然踢出了沙土,可回头再看时,沙土忽然没了。他皱了一下眉头。
秦坤郧把吴小六放到床上,看着姚伊娘说:“好了吧?”姚伊娘就说:“你们先走吧。”孙梵天在吴家院子里左瞧右看,姚伊娘就问:“孙二郎,你在找什么东西吗?”孙梵天笑了一下。他发现吴家屋角特别清洁,没有一根蛛丝,于是就自言自语道:“好像有蛊虫。”姚伊娘就说:“啊?蛊虫?你是不是看花眼了?”秦坤郧也说:“整天疑神疑鬼的,哪有那么多蛊虫?快走。”推着他走了。
走在路上,孙梵天说:“吴家真的有蛊。”秦坤郧说:“吴家就母子二人,谁会放蛊?吴母?吴小六?我看都不像,这话可别乱说。”孙梵天就说:“吴母会放蛊,我敢肯定。”秦坤郧说:“吴母平常老实厚道,沉默寡言,不像会放蛊,你别瞎猜。”孙梵天就叹口气说:“以后再来吴家时,随身带上几个大蒜。”随后打了一个哈欠,说:“完了,我被放瞌睡蛊了。”秦坤郧就推了他一下,笑着说:“我看你是被自己放蛊了。”
顿了一下,秦坤郧问:“哎,韦团儿诬告皇嗣的两个妃子对圣上放巫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孙梵天说:“这我哪知道?我是去年才被师父派到皇嗣身边来的。”秦坤郧就问:“你师父是谁?”孙梵天却说:“在我们老家,经常有巫女在月圆之夜潜入荒山野岭,她们选择一块空地,放上脸盆,然后脱光衣服,一边念咒语,一边跳舞,这时山林中的蝎子等各种毒物就会慢慢接近,爬到脸盆里。巫女把毒物带回家,焙干,就成了蛊药。”
秦坤郧忽然感到一阵阴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冷战。
等秦坤郧和孙梵天走了,姚伊娘端来热水给吴小六擦脸。吴小六嘴里呜呜啦啦地说话,却听不太清楚,姚伊娘就问:“六阿兄,你说什么呀?”吴小六睁眼看了一下,忽然说:“珻娘,珻娘,珻娘阿妹……”伸手抓住姚伊娘的胳膊就往怀里拉。姚伊娘挣不脱,被他拉到怀里,随即一双手就在她身上摸了起来。姚伊娘又羞又气,抬手扇了他一耳光,他这才住手。
姚伊娘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气鼓鼓地说:“饮饮饮,饮死你!”吴小六却迷迷糊糊地说:“有……酒有……肉,才……叫……享受。”姚伊娘犹豫一下,随后却又给吴小六盖好被子,起身“蹬蹬蹬”地跑了出去,沿着镇街往回走去。此时月光如水,满地银辉。快到姚家大院时,突然响起几声狗吠,姚伊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大叫一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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